(1)
吉恩靠在門口，不緩不慢地抽著菸。尼諾把顯影藥水安好，注意到從房門外透過來的影子上煙霧裊裊，不禁笑了起來。
「好好的放假日不跟著洛塔出門，來罰站嗎？」
那人也就微微彎了嘴角，摘下嘴上的菸，任暗房內紅棕色的燈光撒在身上也絲毫不以為意。
「在想些事情。」
「哦？看著我想？」
「嗯。那我關上門了。」
尼諾應了聲，著手開始沖洗照片，也不在意吉恩在密閉的暗房裡吸菸。
那事件──該說是事件嗎？繞了好大一圈，最後也沒有鬧大的ACCA政變結束以來，為了體恤他受到牽連、到全國出差的這段期間幾乎沒有假期，在善後告一段落後多給了他許多假。
課長說看來你的調職又沒了下文，乾脆多休一點吧。他也沒有拒絕，畢竟除了公事，確實還有些事情得用假日來處理。
這也就是為什麼他選了一個白天，理所當然地出現在尼諾住處的門前按鈴。
尼諾顯然是被打擾了，不過看似一點也不意外，很快讓他進了門、讓他踏進暗房裡也不介意。
「所以，今天是想要盯著我看一天嗎？」
「一直被這樣密切注視是什麼感覺？」
尼諾沒有停下手邊的動作，夾起了一張照片，笑了聲，聽起來他這是在報復呢？
「你可能要拿相機對著我，感覺起來會更像一點。」
吉恩大概是等這句話很久了，隨即拿起放在一旁桌上的相機，透過觀景窗對著尼諾的身影，紅棕色的光源下移動的身形令人有種奇妙的視覺疲累感，他卻定睛看著、手撫在機身上琢磨。
「好了，現在的感想是？」
尼諾有些哭笑不得，把照片晾在空中才轉過身，感覺那股視線透過相機強烈地鎖定著自己。
「跟你的感想一樣。」
吉恩微笑，「那就是還不賴了。還有嗎？」
「看來你非常不適合跟監啊。」
「我只會正面突襲檢查而已。」
(2)
菸盒攤開在稜線分明的手掌上，食指在那之上輕點，捏起一根來敲了敲，再將之以兩指挾起、送進嘴唇之間；他用視線勾勒出那雙手的線條，像是從手腕到分明的關節和乾淨的指甲片撫過，直到瘦削的指尖。吉恩熟練的動作他看過千百次，長久以來帶著某種保留玩賞的；而今不是了，剩下的矜持只有鼻樑上的墨鏡，彷彿穿透過鏡片後他的眼神就會不再露骨似的。
尼諾知道有所不同了。而沐浴在他目光之中的吉恩不可能不知道。
他們喝酒的時候隔著一張餐桌對視，回家的路上隔著一個拳頭的距離就要碰到肩膀，刻意拉開的那點距離如今該怎麼辦才好呢？尼諾心裡苦笑，平和的日子到來，而他總感覺吉恩最失態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現在這副毫無防備的模樣彷彿就只是故意折磨他而已，作為他捨身擋下那一槍的回報。
接著吉恩帶著笑意說，自己恐怕太醉了。尼諾沒有反駁這個說法，肩負起扛他上樓的工作，拆下這名尊貴人士身上的外套、把人扔上了沙發；洛塔去了多瓦的現在，就算他們醉倒在沙發上一天一夜也沒有人斥責了。
就像這樣。他們最短的距離常常就是這樣了，其中一方任務式地讓手臂環過另一方的肩膀，把醉漢運送到家就結束了短暫的親密接觸，稱不上親暱。
這時尼諾在沙發上落座，嘴上忍不住笑意。而吉恩也是，橫躺著、一雙手臂壓在眼睛上，卻像個真正的醉漢一樣張嘴笑著。
「啊，我們真好笑。」
「對。我們。」
吉恩笑了出來，伸手把自己已經足夠凌亂的金髮扯得更亂，撐起身的時候壓根不在乎襯衫上的鈕釦只扣了一半──不如說，他根本不在乎什麼、什麼都不在乎，他一直都只在乎他所在乎的。
尼諾反而是緊繃的那一方，他不由自主。吉恩站到他面前，單膝屈起、伸手越過他的肩膀撐在沙發椅背時，已經近得讓他能感覺到不屬於自己的鼻息。
「事到如今，你還需要眼鏡嗎？」
他沒答話，淡淡抿著唇，眼神隱約銳利；然後吉恩伸手過來摘下時，他聞到他手指上淡淡的菸草味，感覺那雙手毫無距離地碰在自己因酒泛紅的眼眶上，來來回回數次的安撫。
他要他放肆地看也無所謂。如果鏡片是偽裝，那麼不要了也無所謂，哪還有什麼需要隱藏？
尼諾也才願意放膽凝視近在咫尺的雙眼，碧藍海水一般的眼珠在夜色下和自己的並無二異。他們沉住了氣，吸吐間如同試探，最終尼諾遲了一些伸出的手吸引了吉恩的視線，眼看著平時握著相機的骨感手指一點、一點放大，使他不禁閉上了眼──指尖卻只沾過他臉旁散落的金色瀏海、撥弄著髮絲，不輕不重得令人升起一絲微慍。
「……」
當他責難地睜開眼，卻正好迎接拇指按上他眼角的瞬間而動彈不得；空下的手掌被恰當的力道握住，那股視線才緩緩從他的眼睛移開、到了他的手背之上。
摩娑在他五指上的觸感粗糙，吉恩愣愣地看著他牽起自己的手，並在下一刻感受到第一次的親吻，落在手背、指節、指尖。
他們都想，自己果然對於即將歸零的距離絲毫不感到抗拒。
「吉恩。」
「嗯……？」
「我在想，你每次只要酒醒了，就會忘了自己做過什麼了。」
「……那麼你可以拍下來提醒我。我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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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13
看動畫到最後覺得畫面上的尼諾和吉恩總是保持著一種微妙的距離，唯一最讓人有印象的肢體接觸，可能是高中時期尼諾鼓勵吉恩時那一幕吧（雖然那時給人的感覺還比較像是沾出一點漣漪而已）。
覺得這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有趣在，尼諾三十年來都拉開一大段距離在保護一個秘密，如今秘密已經不存在了（雖然課長的部分還是沒暴露），接下來要怎麼處置？
但又覺得這兩個人不會把理由、真正的想法全都說出來，或是只歸因於對方的身分地位不同，我認為那樣顯得太庸俗了，這兩人什麼話也不說卻像已經全說了的那種默契才是害人心最癢的部分，所以寫(2)的時候以用眼神的游移在傳遞訊息那樣的方式試著寫寫看了。
尼諾得到首肯似的伸手、對於碰觸對方的猶豫、某層不同的意義上這會是初次的接觸……而無論如何，都是遲早會發生的。
其實只是練手，怕手生而來的段子XD
@shizuk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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