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7月29日 星期六

[APH] MES CHERIS. (II)


 《MES CHERIS.》
- 初出 2012/02/23  法蘭西斯only 
-  法中心本,法蘭西斯與他親愛的孩子們的故事。
- 遲到的7/14快樂 :)
 



II.

老弗朗索瓦也是一名記者。
一旦想了起來就愈見清晰的印象在腦海中浮現全貌。法蘭西斯還記得老弗朗索瓦年輕的樣子,簡直和弗朗索瓦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兩個人,除了老弗朗索瓦這個人的個性遠比他的孫子來得強勢很多這點以外。
他也在上個世紀時曾經找上法蘭西斯,理由就和他的孫子一樣。
相遇的那天他也只不過是在市中心附近的人行道上散散步,就突然從一旁的樹叢裡鑽出一個人擋住他的去路。
「先生!我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您才好,但拜託您了!」
四眼相對,沉默了幾秒鐘的時間。
「呃、這位先生,您是不是弄錯了甚麼?扶您站起來好嗎?」
遇上「走在馬路上突然被別人下跪」這種事,有人能不錯愕嗎?巴黎街頭還真是甚麼都有啊。
法蘭西斯苦笑,蹲下身,掏出一張法郎想換對方至少一天的自由。在巴黎倒也不是沒碰過這種事,被乞丐認出身分來叫化甚麼的。時勢所逼。
沒想到會被他當成乞丐的弗朗索瓦卻激動地站了起來,重重地抓住他的肩膀,用無比認真的眼神和語氣說明來意。
「拜託您!我想寫故事啊,巴黎的故事、不、法國的故事!」
他說「拜託您」。
法蘭西斯愣了愣,後來想起時卻發現不明白自己愣的是弗朗索瓦的要求、還是那雙覺得幾乎可以用清澈來形容的眼睛裡、滿溢的偏執。
他閒來沒事就在巴黎大街上走,找人說話閒聊,日復一日又一日,街道變了、人老了,他就換一條路走。他自己也明白這種行為要不讓人揭穿自己外表不會變老這件事,實在不可能。
弗朗索瓦大概就是因為那些市井小巷間的傳言找上自己的,偏偏他這個巴黎的傳說還是唯一屬實的那個。
所以,有時他實在不喜歡老待在同一個地方太久——所謂的太久即是半個世紀那樣的長度——以免引起太多人的困惑。但也只是「有時」而已,正如他打從心底鍾愛的那幾名文豪和哲人所說的一樣,只要是自己決定要去的地方,去了,那就是自由。他想到哪裡去,沒有人攔得住他,這是每一個法國人、也是每一個人都平等擁有的權力。
只是因為弗朗索瓦就住在巴黎,所以他有好一段時間的選擇是把巴黎的每一寸土地都走過不只一遍。

他從來不諱言自己對人事物的喜愛。只是總習慣把愛情這句子說成「日安」。
他們這樣長遠的存在,在每個時代裡總會有一些特別放在心上的「孩子」,通常只消一眼就能明白這些「孩子」對「國家」而言是不一樣的。對「他」來說是與眾不同的。像是歌聲撼動整個法國的艾迪特。若說更久以前有甚麼例子能舉的話,或許像是……貞德。
即使知道這樣不會有甚麼好下場,也還是無法抗拒自己將視線專注在孩子們身上,他想,這大概是他們這種「人」的宿命。
而,生活中總要有些意外才美。二十世紀的弗朗索瓦也是意外之一,他是自己走上前來讓法蘭西斯記住的,不再只是「十二點鐘會從咖啡館對街經過的一個男人」這種存在而已,這樣的孩子會讓法蘭西斯覺得難以拿捏分寸,也就是、該記得他多深、多久才能和平地讓他住在自己心底。
說他記得英雄塚上每個名字,也沒有人會相信。

法蘭西斯沒有答應弗朗索瓦的要求。
即使弗朗索瓦非常堅定地告訴法蘭西斯,因為他愛法國,這一生都以自己是法國人為傲,所以他想為法國而寫,寫屬於法國的故事給法國人。無數次。
他說「拜託您」,而且是純然的,沒有別的目的,就只是希望他能點頭應許。
只要法國願意,他甚至願意為法國賣命——只要法蘭西斯願意。
但法蘭西斯還是沒有答應。
十年過去了,弗朗索瓦只要有機會見到他,就一定會在「理查之家」裡點兩杯歐蕾,試圖假喝杯咖啡的名義說服他長達一個下午,但他們也會談談不著邊際的話題,像是哪裡又開了家咖啡館能探尋。
二十年過去了,弗朗索瓦從報社的小職員升遷了,結了婚,妻子懷了個孩子,主管之下最成功的專欄專門採訪報導巴黎琳瑯滿目的咖啡館。即使如此也還是沒有放棄徵求法蘭西斯的同意。
三十年過去了,四十年過去了,弗朗索瓦口中說著自己已經放棄得到法蘭西斯的首肯了,卻還是時不時會寫封短信給他,在信末提起兩句。
最後一次收到信的時候,弗朗索瓦的字跡比平時還要潦草很多,法蘭西斯讀了信,信的內容他意外地記得不清,只記得總是不逼問他真正理由的弗朗索瓦第一次寫了自白式的——您為甚麼至今還不能認同我呢?我追求您的肯定已經將近半個世紀,為甚麼您還是不認同我呢?
我如此敬愛祖國,但祖國卻從不回應。
您為甚麼不愛我?
縱然皺緊了眉也還是笑著。到頭來他的那一句句「拜託您」,還是隱含著私慾。

法蘭西斯現在想不起自己是怎麼收藏那封信的。
那之後,有一天他突然想起,自己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見到老弗朗索瓦了,也未曾聽過他的消息。只不過一個回神而已。
他沒有去找他,直到他的孫子為了同樣一個目的找上自己。


沒想到,年輕的弗朗索瓦聽得一愣一愣的表情出乎意料地有趣。
也許是知道法蘭西斯告訴他的正是祖父一生追求的故事,自己卻只花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三次的請託,就順利得到了貴重如珍稀的題材,反而讓他不知道該做何反應才好。
只是說說自己和琵雅芙之間的日常和相遇的情形罷了,青年就誠惶誠恐地欲言又止數次;法蘭西斯心想,他在老弗朗索瓦身上沒看過的大概就是這種退縮。
「這些,我……我能寫下來嗎?」上唇還沾了一小圈咖啡色液體。
「不過就只是一個碰巧也叫做法蘭西斯的男人和艾迪特.琵雅芙之間的相處瑣事罷了,不是嗎?」
弗朗索瓦躊躇不語,似乎在思考些甚麼。
「先生,無論如何,謝謝您。真的謝謝您。我會再與您聯絡的!」
直到走的時候都還沒發現嘴上有甚麼不對。

青年離開後不久,仍然冷著一張臉的服務生來把法蘭西斯對面的杯子收去,一小杯的歐蕾喝了不到一半就要收走。明明只過了喝半杯咖啡的時間,天色卻早就開始漸漸昏暗,不知道是弗朗索瓦的孫子不喜歡喝歐蕾呢,還是一不小心把故事拖得太過冗長了不敢打擾他?看了看錶才發現,根本是他們來到咖啡館的時間太晚了,難怪他覺得自己根本沒說到甚麼重點就已經到了這種時間。
服務生將杯子端上托盤裡放,隨著店裡播放的、上個世紀的香頌,節奏緩慢地。
「我不認為您這麼做是好事。」
「噢,里奇,你終於肯跟我說話啦?」
被稱作里奇的服務生露出他一貫不耐的神情。法蘭西斯苦笑,這城市裡的每個人都太有自己的個性了,里奇則是其中對他特別不友善的一個。
明明是這間「理查之家」咖啡館的店主,待客之道卻從不溫馴。
「好吧,你說的不認為是指甚麼事?」
「各方面。」里奇看也沒看他一眼。「……您肯定會被罵的。」
「哎唷。」將杯裡的咖啡色液體飲盡,「你不說我還真的忘了今天翹班的事。」邊喃著秘書蜜雪兒可別殺了我啊,邊站了起來。
里奇話裡的意思法蘭西斯不會不懂,只是他避重就輕。這家店裡唯一的店員仍然是臭著一張臉,走到衣架旁、從衣架上取下黑色大衣交給法蘭西斯。
「今天還是不收錢?」
「小費就收。」
法蘭西斯捏出幾張紙鈔故作輕浮地塞進服務生腰際的口袋裡,向他道了聲再見。
「謝謝光臨。」
天色隨著斜陽西下而昏暗,理查咖啡館店裡的光線也暗了下來,只留吧檯裡的燈光微弱地阻擋著夜色沾染店主。
全名應該是理查(Richard)不是里奇(Richy)的青年乾脆地將告示牌翻到已經打烊的那一面示人。反正這間咖啡館再過不久可能就真的要過到他名下了,開業時間也要看他意思,他每天高興營業、幾點關門,還是隨時強制送客,全是看他心情決定的事。
回到吧檯裡坐下,滑動自己一天沒動過的智慧型手機,一邊點起了菸來吸。
這間店是理查這個人開的,所以才叫做「理查之家(Chez Richard)」。而他並不是這間店的第一個理查。
現在,這間店是屬於他這個理查的。
法蘭西斯這麼對他說過,也算是一種請託。
想起方才那名懦弱的青年匆促離開的模樣,理查熄了、又多抽了一根菸。
「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Facebook上朋友的發言映入眼裡,回過神來他已經按下了一旁的按鈕表示同意。




         Chaque fois qu’il croise des gens dans la r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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