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8月2日 星期三

[APH] MES CHERIS. (III)


《MES CHERIS.》
- 初出 2012/02/23  法蘭西斯only 
-  法中心本,法蘭西斯與他親愛的孩子們的故事。
- 遲到的7/14快樂 :)



III.

於是,她終於開口問那個男人,她問他是不是真的愛她。


即使她已經如一朵枯萎落瓣的玫瑰,就要消失在每一個人的眼底——那是她最害怕的事啊!如今她不知道自己還剩下甚麼了,男人卻還是來看她。但為甚麼?
於是,她終於開口問那個男人,她問了他是不是真的愛她。
那男人卻連在她的最後一刻到來時也沒有說出「我愛妳」這樣的話,他的笑沒有聲音,也等同沒有回應。
「法蘭西,我親愛的,你可知道,我唱的一字一句都是為了你?」
他只是緊握住艾迪特的手,那雙瘦削的、如柴枝一般的、曾充滿生命力牽動萬名觀眾情緒的手;接著她靈性的雙眼一閉,身邊的男人臉上充滿回憶的笑與淚、伴著她結束傳奇的一生。
為法蘭西而唱的女人在法蘭西的笑與淚裡死去。


法蘭西斯從理查之家開店起就在老位置上閱報。從幾天前開始,可說是毫不意外地,在弗朗索瓦擔任記者的報社報紙上看到這樣的一篇作品連載。
文藝專欄、頭版,排版的商業意味濃厚,把他提供的短少題材寫得挺長的、不難猜測大概想開成一系列作品吧。
小說的標題是「法蘭西先生(M. France)」。今天連載的篇章是這個主題的結局。整篇作品內容大綱不難懂,就是一個自稱自己是「法國的化身」的男人,和二十世紀初最動人的女歌伶——法國人稱「小傢伙」、「小麻雀」的艾迪特.琵雅芙——之間充滿悲劇的故事,今天則是那讓人遺憾的結局:化名法蘭西的男人在心愛的女人病榻邊,陪伴女人走完最後一程。但有看過前面幾篇的人就知道,在這篇作品裡面的法蘭西是個花花公子,到最後連一句「我愛妳」都沒能對小麻雀說。
撇開各種困惑不談,唯一真正讓人意外的,那就是大大的標題下,作者一欄寫著「史帝芬.佛羅倫斯」,怎麼看也不像是弗朗索瓦會用的筆名一類化名。

法蘭西斯讀完今天的小說結局,就像平常閱報的習慣一樣把報紙放下、攤在桌上,沒有表示甚麼看法。這幾天受託買了這家報紙的里奇走近,也只是如尋常那樣地端上法蘭西斯點的烘蛋三明治和咖啡。
話又說回來,自從弗朗索瓦在他這裡取得題材以後,就一次也沒有再來找過他。當然法蘭西斯不是每天都來理查之家光顧的,但里奇也沒有再向他提起過這個人,這表示弗朗索瓦沒進過這家咖啡館的門。
「里奇,你怎麼看?」
法蘭西斯趁著里奇幫他送餐、整理桌面時問,用一種打趣的口吻。
「您指的是?」
「你有看吧?這篇小說。」雖然弗朗索瓦本來提出要求時承諾的並不是小說體裁。
「您希望我說甚麼?」拿著托盤,熟練地整理完桌面的店員話裡帶的似乎不是困惑:「如果您指的是小說裡的那位法蘭西先生,我會說我不認識他。」
里奇滿滿「糟透了」一類的單字寫在臉上,看來他挺討厭這篇小說的,雖然聽起來他更討厭那個叫做法蘭西的角色。
「你這麼討厭我啊?來,叫聲哥哥嘛。」
然後服務生里奇翻了翻白眼,轉身準備回到吧台裡繼續自己的工作。
與此同時,咖啡館不大的門被打開,門上的鈴鐺響起「叮鈴」兩聲、來了兩組客人。第一組客人是這裡的兩位常客、一黑一白,一進門和里奇對上面就笑了起來,和里奇互道了早安。
「日安。老位置,老樣子。」
里奇微笑頷首。視線對上接著進來的,一個沒見過的女人。
女人四處張望了會,沒過多久便直接走向法蘭西斯窗邊那一桌的方向,穿過里奇身邊卻看也沒看他一眼。
反而是里奇回頭看了她一眼,接著回到吧台裡先準備起剛才熟客點的單。

女人眼神精準地鎖定目標,逕自走到法蘭西斯的座位對面。
「日安。」一笑,「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日安。」他跟著笑,「我的榮幸。」
她坐了下來,皮包放在腿上。女人的金髮是歐洲女人也都羨煞的那種純然的金色,輪廓深刻而自然;法蘭西斯老覺得上天做了一些絕妙的事,其中一件是創造了女人,還有一件是讓女人擁有巧奪天工的美貌。
里奇比平常服務的速度慢了幾分鐘走到桌邊。女人將自己波浪捲的頭髮撥到耳後,若無其事地向態度不怎麼友善的里奇點了一杯隨意,用的卻是準確的字眼*;法蘭西斯有錯覺,替女人點完單的里奇似乎有些遺憾。
其實法蘭西斯沒見過眼前的女人,但拒絕一位美女的搭訕不是他的行事作風。
「您看報?」女人眼裡對他饒富興趣的意思相當明顯,纖長的手撫上在桌上攤開的報紙裡「法蘭西先生」的欄位;法蘭西斯不著痕跡地移開自己的手,又捏起杯子喝了口濃縮咖啡,嘴裡咖啡的香味四溢。
「看呢。」
「這篇小說有趣嗎?我也看了。」女人亦將搽著煙燻橙色指甲油的手指劃過報紙,滑過標題下作者屬名的小字,笑問。
「您的作品?」
聞言她輕哂,「這作者的名字不是個男人嗎?」
「那倒也是。雖然筆觸看不出是個男人。」法蘭西斯刻意把話說得有些逗趣:「您喜歡這篇作品是嗎?我倒覺得這麼大篇幅是浪費了呢。」
「為甚麼?」女人訝異得不多,看得出是掩飾過的份量。
法蘭西斯把未飲盡的咖啡拉到一旁,拱起手來玩味地笑給她看。
他突然想起最近看的一部外國電影。
「您知道嗎?這間咖啡館的歷史已經超過五十年了。這指的還是它從餐館歇業後重新開業為咖啡館的時間。當然,我想路上隨便找一個巴黎人也不會確切知道目前開業的咖啡館有幾間,會不知道在紅燈區裡營業的這一間小咖啡館也是正常的。」見她眼神開始染上了些許不友善,法蘭西斯適時安撫地笑了笑,撫上她的手背。「您看他,吧檯裡那服務生,其實是這裡的老闆。」
「是嗎?」那又如何?表情誠實得讓他很是開心,這是女人的心已經向著他的證據。
「服務態度很差,不是嗎?」
「確實。」語帶不滿,甚至一點點的輕視。
「但這兒其實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或者說,傳統?」法蘭西斯挑眉,女人也跟著挑起眉:「這間咖啡館呢,有個傳統,打從那邊那位『理查』的兩代以前那位『理查』——最早的那位老闆執掌開始時就這樣了。這三代老闆的記性都很好,記得每一個客人是不是來過這家店,有時還能記得客人喜歡怎麼樣的細節。只不過,這些服務只限於那些第一次來店時『記得和他們打聲招呼的客人』。」他笑出聲,「很任性對吧?所以口耳相傳來到這間店的客人們,都一定會記得要好好地和老闆打聲招呼。」
「您想知道不打招呼會怎麼樣嗎?就會得到很差的服務。尤其是要和店員打照面的服務,態度都差會到極點。還分兩種類型。」
「……甚麼類型?」女人看向正要走來這裡的里奇,想起自己方才走進店裡時確實沒打聲招呼就急忙走了進來。
「是個法國人的話,沖杯便宜的咖啡收高價來打發;如果是個外國人……就把對方當傻瓜耍。」
語畢,里奇端上了一杯咖啡重重地擺到女人面前;和法蘭西斯的濃縮咖啡色比起來,看上去的顏色是稀釋了幾十倍的淡。然而最讓人窘迫的是——里奇用啤酒杯裝。
「您!您這是開甚麼玩笑啊!」惱怒地站起身,一隻手卻還被法蘭西斯強勢地握著。「你們把我當白痴耍了是嗎?這就是你們法國人的待客之道嗎?」
「正是。」里奇毫不諱言,姿態端正地。
她聞言還想對里奇發作一番,法蘭西斯便也站起身來,很有為了女人緩和氣氛的樣子。
女人以為法蘭西斯要出聲安撫,看在他的面子上還是抑下怒意,用湖水綠色的雙眼瞪視法蘭西斯不放。
這次她卻發現那雙湛藍的眼裡好像透露著甚麼不善,引人不安。
「您是記者,還是個編輯對嗎?」他執起那隻纖細的左手,「您肯定工作了一晚,早上還勤奮地寫完文件才來的。墨水還在指甲與甲縫間對我說話呢,不管哪個時代的墨水都很難洗得乾淨,不是嗎?」
女人抽回手,氣結了數秒,法蘭西斯接著下去,展開久違的惡意:
「您該不會以為用這種三流小說就能成為《巴黎人》吧?」
《巴黎人日報》*如果報導了這篇,他大概會找上總編喝杯咖啡去。

「您是史蒂芬,還是我該叫您史黛芬妮?」邊用譏諷的語氣喚著她的名字,一方面又對著里奇聳肩,宣示著女人的伎倆拙劣。
「唰」的一聲,隨後是水滴不住滴落到地面的聲音環繞整間咖啡館,襯托出無人發聲的靜默——她絲毫不拖泥帶水地拿起啤酒杯潑了法蘭西斯滿身狼狽,正因他當著所有人的面羞辱她。
「狗屎!」接著頭也不回地走出大門,徒留咖啡廳裡的幾人收拾殘局。
「我的天,髒話的發音真是標準至極。」法蘭西斯闡述事實,竟然沒有一點不悅在話裡能被發現。
「你們知道嗎?我前兩天看了一部英國偵探電影,學來的推理不差吧?」
「那可是美國人拍的吧!法蘭西先生喲。」坐在店內另一桌的黑皮膚客人不吝於貢獻自己的嘲諷笑語。
「里奇看過嗎?」法蘭西斯將沾上咖啡的前髮往耳後塞,確認了身上這件細直條紋的襯衫時裝已經沒救;一旁站得直挺挺的里奇理所當然也在被波及的範圍裡,雖然沒有法蘭西斯那麼慘,但白色襯衫與深咖啡色的圍裙也幾乎是不能再穿了,還持續滴著淡咖啡色的水滴。
方才那麼一鬧,咖啡的香氣反而盈滿在店內的空氣裡。
「我不看英美電影。」
「說的也是。噢,我得道歉。沒想到電影演的那套推理拿來欺負人真的這麼管用。」接下里奇遞來的毛巾,法蘭西斯卻有些意外的看見里奇嘴邊的笑意。
「不,這回你不這麼做,可能就換我把這杯潑到你臉上了。」
法蘭西斯笑出聲,接受非打烊時段時來自服務生的非敬語待遇,隨著接下還剩幾口淡色液體的啤酒杯,整個人濕淋淋地抿了一口:「不差,有羅浮宮那家星巴克的水準。」
結果就是引來里奇的白眼。
「真是抱歉,本店的價位可比羅浮宮那家星巴克高上很多。」品質也高尚很多。
他說得還真有那麼點遺憾的味道,惹來法蘭西斯和兩位客人的一陣大笑。
里奇自顧自地收拾著,法蘭西斯還沒用完的三明治和咖啡也必須收走了。
「那女人是誰?」另一位白人熟客問起,法蘭西斯則開始苦惱著要不要乾脆穿著溼答答的衣服搭計程車回市中心去,雖然有可能會被司機順勢敲詐一番。
「不清楚。」法蘭西斯坦言,今天以前他沒見過她。
「八成是英國來的。」里奇說。
「所以你給她美式咖啡喝?」
「我懷疑那種襪子汁(jus de chausette)能喝嗎?」里奇翻翻白眼。
「剛剛那幾口還不錯啊。」法蘭西斯那壺不開提那壺地笑。
「你敢說我的咖啡是襪子汁?」
「天主保佑,我甚麼都沒說。」
「明天起請你到羅浮宮星巴克去吧。」
「去參觀還是給人參觀?」
「你還想要觀光客裡有誰認得你。」
法蘭西斯總算擦乾了頭髮,「真這麼討厭我?」
里奇沒說話。
「星巴克不好嗎?」
「法蘭西先生。」里奇轉了個調,法蘭西斯挑起眉,不知道為甚麼,被他用這名字稱呼的感覺只能用複雜形容。
「我向您重複一遍,明天起去星巴克吧,還想在我這和不懂禮貌的英國人見面,我可吃不消。」
法蘭西斯大笑,「哎,這年代的法國,可真得感謝有你這種古板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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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人報》(Le Parisien)是大巴黎地區閱讀率最高的一份報紙,即使在別的省分也是很受歡迎的刊物。它一向以資訊客觀及慎選報導主題而享有盛名,想在這份報紙上刊登文章十分不易。
*準確的字眼:「je voudrais un café (I want a (cup of) coffee)」是精準講法,據說在法國咖啡廳裡點咖啡時說成「je voudrais le café (I want some coffee)」的話,他會上給你一桶的。
筆者沒試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其實覺得應該是誇大不實的傳聞),不過文中的史黛芬妮其實說對了,里奇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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