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8月2日 星期三

[APH] MES CHERIS. (IV)


《MES CHERIS.》
- 初出 2012/02/23  法蘭西斯only 
-  法中心本,法蘭西斯與他親愛的孩子們的故事。
- 遲到的7/14快樂 :)



IV.

經過半小時前那一番胡鬧,法蘭西斯總算是好不容易才從里奇那裡借到一套他父親的舊衣,雖然里奇仍然拒絕出借位於二樓的衛浴設施給他盥洗。
即使現在沒甚麼客人上門,身兼店長和店員的里奇仍堅持整頓完店內才打算上樓更衣、也才能順道拿衣服給法蘭西斯換,等待里奇完成工作的時間則自然是和店內其他客人閒話家常的好時機。
他拖來一張椅子和兩位常客併成一桌。方才戲稱他「法蘭西先生」的黑人名叫尚皮耶(Jean-Pierre)、姓氏剛好配合黝黑的膚色是「勒諾瓦(Lenoir)」,對面而坐的白人則是菲利浦.勒布隆(Philippe Leblanc*,法蘭西斯以前在這間店遇過他們幾次,彼此淺聊過一些不著邊際的話題;法蘭西斯只知道,據說他們兩個人會成為好朋友的契機,正好是他們一黑一白的膚色與姓氏。兩人彼此自我介紹過後就因為這樣有趣的巧合而大笑不已,於是深交至今。只能說是相近的幽默感讓他們成為了摯友。

話題從剛才鬧劇的前因後果開始、聊到了方才氣呼呼地奪門而出的英國女郎。
其實在看見史黛芬妮身上的穿著時,法蘭西斯幾乎就已經猜到這名美女找上他不是為了甚麼好事。除了她出現的時機太巧以外,還有,雖然她講著一口巴黎腔的法語,身上打扮的,從大衣、領巾、高跟鞋、皮包,到耳朵上要價不斐的耳環都是很有品味的法國貨,但也代表著每一個物件都透露著法國的符碼,也就標示了她這個人多半不是個法國人——至少她心裡不認為自己是。
一旦在自己身上裝飾了法國的圖樣,也就表示自己不認為自己屬於法國。
這樣的人很多,史黛芬妮不是第一個。總有些人嚮往成為他的「孩子們」之一,但他始終不明白自己的一點是,他總是能很快地分辨出自己真正的「孩子」是誰。與外表和國籍無關,即使是亞洲臉孔的五歲小孩,他也能馬上知道這孩子能不能把「我是法國人」這樣的句子說得理直氣壯。
大約是認同感,或是自我意識那類的問題吧。
並不是非得要流著法國人的血才會是法國的人,正如穿得再多法國名牌、擦再多法國香水,也不代表一個人已經成為「法國人」。這一點,他知道,所有和他一樣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國家」們,無疑都有同樣的想法,只需將法國二字代換為任何國家。
只是,即使對這個問題的判定敏銳如法蘭西斯,也不能否認他無法討厭這些人。他看過無數風景、見過無數人,也有過數不清的人想接近他——好一點的像史黛芬妮這樣花大把鈔票想成為他,壞一點的、像是想綁架他獲取利益……日子久了,他卻發現自己竟然無法討厭他們。
他當然有喜怒哀樂、喜歡討厭等等的情緒,只是真要說他是不是不喜歡這樣的話,他也只會回答一句全球人都愛學他覆誦的句子:「C’est la vie.
與其說喜歡討厭,不如說,這不過就是在生活而已。

尚皮耶在兩人面前拿出自己的智慧型手機,還被好友損了幾句「這傢伙就是愛用美國貨」之類的話;不過在他將「史黛芬妮.佛羅倫斯」這個名字鍵入Google.fr搜尋後,另外兩個人的注意力馬上就被輝煌的成果給吸引住了。三個人不禁感嘆起資訊時代的神奇。
綜合網路上得到的資訊以後,他們得到了這樣的結論:史黛芬妮.佛羅倫斯是一名文藝專欄的編輯,為一家英資報社工作,「史蒂芬」恐怕是她沒有甚麼掩飾意味的筆名;而弗朗索瓦也是隸屬這個報社的記者——換句話說,史黛芬妮是弗朗索瓦的上司,這一點大概是不會有錯的。
剩下的,就只有網路上查不到弗朗索瓦把題材給了史黛芬妮是甚麼用意這一點了。
法蘭西斯遠遠地似乎聽見里奇說了一句「活該自找的」。確實,把那些故事說給弗朗索瓦聽的人是法蘭西斯自己,如今被拿去利用了,不是自找的是甚麼?
但他並不認為弗朗索瓦是為了利用他而來的。這句話一說出口,白的黑的不約而同地視線交會、對他聳聳肩,在這裡談論一件事情時每個人當然可以有自己的見解,然而,即使他們不認同法蘭西斯的話也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也就只是他們不認同而已,法蘭西斯要怎麼想是他的自由。
法蘭西斯解釋,自己真的沒有透露多少事情。他是主角、所以他當然能確定那篇作品裡面有一半以上都是杜撰而來的。再加上弗朗索瓦本來承諾他寫的並不是這樣的體裁,而是更偏向專題報導一點的東西。但因為還是有真實的故事混在小說裡面了,所以能肯定弗朗索瓦有將自己的事情告訴史黛芬妮。他只是覺得沒那麼複雜,肯定是這件事情在溝通上出了甚麼誤會才會如此。
然而黑白兩人仍然不看好法蘭西斯的想法,他接著想想也覺得無所謂,沒有必要在這話題上繞太久。沒想到在里奇終於肯上樓更衣梳洗一番、拿了一套簡便的舊衣下樓,往唯一有客人的這一桌走來時,菲利浦這麼問了:
「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我們都清楚了,但這樣真的不要緊嗎?」
法蘭西斯不免暗想,菲利浦絕對是故意的,問這種問題給里奇聽。里奇用拿托盤的姿勢端著衣服、才站到桌邊就聽到這個問句,聞言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發話的藍眼白人;菲利浦接到視線馬上轉投給法蘭西斯,身上只有眼白看得出白色的尚皮耶也非常識相地盯著他看……一下子店裡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語、等著自己的回覆。
法蘭西斯最受不了這種氣氛了,這讓他覺得空氣變得太過稀薄,還會讓他想起過去那些被無助的臣民們盯著求一個解答的日子。
可是,他也只不過是個代表國家的「人」啊。
「嗯……甚麼不要緊?」乾笑兩聲。此話一出,里奇又是只有翻白眼的份,對著菲利浦等人相當沒有禮貌地指了指法蘭西斯,表示這個人的這種回應、他已經聽得夠膩了。法蘭西斯只能仗著自己臉皮厚,裝作沒看見這些毫不避嫌的動作。
「好吧,那麼我只好把話說清楚了。」菲利浦在語氣中表露自己的遺憾:「事實就是史黛芬妮已經發表了這篇小說。雖然不是在很有名的報紙上發表的,但也很難說她沒有把這篇新聞的消息投稿給其他媒體。或者,她要是更極端一點,也有可能買別的版面來打知名度,不是嗎?」
坐在對面的尚皮耶點頭表示贊同。菲利浦繼續說:「就算她沒有這麼做,這份報紙還是會被收藏在每個圖書館和每個訂報的人家裡。」
法蘭西斯裝做自己不知道這回事,一臉恍然大悟似地發出讚賞的聲音。里奇恨不得把自己手上的衣服當派一樣砸到他臉上,或者能把西裝褲狠狠套上他的頭也很好,但轉了個念、想到是父親的遺物時,就克制住自己沒這麼做了。
「法蘭西先生,您一定知道的吧?每個國家都有收集情報的單位,包括報紙這一大傳媒。這一篇報導——或許說小說吧,被知情的人看到也無妨嗎?」
所以里奇一開始才會對他說這麼做會被罵的。
法蘭西斯當然明白這種事。
「唉,我幾乎要懷疑您是位律師了。」咄咄逼人這一點很像。法蘭西斯想。
「事實上,我目前只是名無業遊民。」
菲利浦和尚皮耶對視大笑,或許又是甚麼只屬於他們的幽默也不一定。然而笑結束了,讓法蘭西斯幾乎窒息的空氣卻沒有跟著結束。
「呃……男士們,應該不介意我去換件衣服再說?」自動自發地接下里奇手上的衣物,臉上的笑總算換成了苦澀的那一種;也不等其他人回話,三兩下就要溜進一樓的洗手間裡換衣。
認識他久一點的人都知道他常態性如此。
踏進洗手間門前那一秒,好像從哪傳來一句模糊的法語。

「……我始終不懂他。」
是里奇帶點挫敗的聲音。
其實他聽不清楚其中那個代名詞的發音是「他」還是「你」。模糊的子音干擾他聽取正確的發音,只是,他因為個人因素不想聽見里奇直接針對他一個人這麼說,所以自動代入第三人稱那一個。
為甚麼?
因為這家咖啡館三代的理查他都認識。而里奇是現在僅存的唯一一個,也是他在現在這個時代裡唯一一個屬於他個人的「意外」。
里奇看著他也將近三十年了,卻恨他。
他一直都知道。
但他們彼此都裝作不知情。
如果你問法蘭西斯知不知道里奇恨他的原因,他也只會笑著告訴你,光是他能想到的理由就挺多的、他也不知道確切來說會是哪一個呢。


店長兼任服務生的里奇和兩名熟客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三個人注意到法蘭西斯換上普通的襯衫和西裝褲、從洗手間裡走出來時,只能隱約聽見他拿著手機和話筒另一端的人快速交換著法文,中間似乎還穿插了不少的英文在裡面。
遠遠地向里奇等人的方向舉手致歉、比劃了個穿上大衣的動作,里奇會過意來、走到吧檯邊從衣架上拿了法蘭西斯的大衣到店門口,交給它的主人。
「我剛才不是說了我馬上過去嗎,何苦這樣為難蜜雪兒?」將手機夾在頸項間,在里奇幫助下有些困難地穿好大衣。「好啦,我搭計程車回去就是了。說好在法國我只講法文的,難不成太久沒跟哥哥說話、忘了法文怎麼說了嗎?」
他在笑。
里奇聽見電話那端沉默了兩秒,接著說話的韻律從英文的轉換成法文。
「待會見。」
他收了線,連觸控式螢幕也沒鎖就隨意把手機放到大衣口袋裡。
「去哪?」里奇想著方才的話題都還沒逼問完,結果他又要走了?
法蘭西斯只是抖了抖大衣、立起衣領,回頭向兩位男士致意道別。
「星巴克囉。」接著,他一如往常地說:「下次見。」
里奇相當不悅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走回店裡,也早就沒了聊天的心情。
「逃跑了?」
里奇嗤之以鼻:「見英國人去了。」
拜這件事所賜,今天理查之家的店長表情依舊嚇人。看起來心情不怎麼美好的他走回自己的領地,尚未結束的話題就又再一次這麼不了了之。
對法蘭西斯作風感到不滿的他,很明白自己不可能改變這個人長久以來的習性,而他也永遠只能是法蘭西斯這一代的「理查」。
那個人,只要牽扯上「孩子們」的事,就永遠是避重就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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